文牟民
今年是母亲的米寿,可从正月十五起,她的老病胆管结石又犯了。
母亲年轻时得过的胆囊炎胆管炎,85岁那年春天,光临母亲的频率越老越密集了,程度越来越重了,而且加了胆管结石,疼起来满炕滚。记得母亲30多岁时,医疗条件差,犯了病,在炕上疼得翻来覆去,实在抗不下去了,父亲和小舅将两辆小推车并排连接,中间铺上被褥,将母亲搬到上面,母亲蜷缩在中间。父亲在前面拉,小舅后面推,往60医院去。这一去,便是半个月。回来,母亲支撑着消瘦的身子上山下地,操持家务。这病死死缠绕着母亲,丝毫不肯松手。几十年母亲犯了多少次病,医院,已经数不清了。心口疼仿佛藏了一条毒蛇,时不时咬母亲一口,让母亲在刀刃上淌血,让她遭罪,这是上帝的凌迟吧,可恨的心口疼!
母亲岁数大了,医院打止疼针,输液半月,前五六天汤米不进,回家后,大便干结,每次都要我们用手抠,抠得母亲痛苦不堪。病后母亲只能低脂饮食。好在,我退休了,住在县城里,只要一接到家里电话,我心便慌慌的。这不,电话里又传来妹妹的声音,哥,妈又犯病了。赶快打出租,跑60医院。B超检查,医生说胆管里有4公分长的充满密集的光点反射,即结石阴影。消炎出院后,我四处寻找偏方,给母亲治病,母亲吃了多付中草药,不见根除。不停地吃药,不断地犯病,简直中邪了。隔一个多月,那结石就发昏,在胆管里折腾,让母亲发烧疼痛,满炕滚动,痛不欲生。
疾病缠着母亲,母亲顽强吃药抵御,一路走到了她的米寿之年。
在母亲米寿之年的正月,顽固的胆管结石忽然又清晰地找上门来,赶上疫情,费了不少功夫,医院,输了七天液,等各项指标正常,把她送回家。可没想到不过两天,大妹打电话给我,妈又犯病了。我疑惑了,刚刚两天,怎么又犯病了?我在电话里询问,是不是吃鱼肉了?
大妹说,这两天全是素菜,压根儿没沾油腥。
那医院吧,又是十天输液,母亲双手处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下针了。留着针,不用两天,便肿了,得再次下针。治疗期间,做过各项检查,CT检查结论,胆管有5公分长的结石光点反射。跟主治医师探讨过是否能给母亲做外科手术。医生说,开刀取结石对当下的临床手术来说不算难,老人的身体在同年龄段里属于好的,可以做开刀手术,虽有风险,但可以试试,只要你们家属签字了,我们就可以做。
我说有多少风险呢?
医生说,起码保证百分之七十。
我沉默了。医生向医院做微创手术,我打医院的一个学生。他说,老师,只要老人没有三高,没有糖尿病心脏病,可以先来检查,身体没大问题可以做。
我把意思跟母亲说了。她问,啥叫微创?
我说,就是不开刀,在肚子上打几个眼,把结石拿出来。
光打眼能行吗,怕是不实落吧?
真的,我的学生说的,可以做。
那就做吧!母亲拍着上腹部自言自语地说,把它掏出来吧,掏出来病就好了。
医院床位,医院肝胆二室。科室主任看了,说胆管还有炎症,一边各项检查一边消炎吧,等结果出来,再做决定。主治医生便下医嘱,给母亲挂上了吊针,一边常规检查一边输液。第四天上午,床头墙壁上的荧屏显示器打上字幕:郎秋英(母亲的名字),8号上午8点手术。
我知道,母亲身体基本适合做手术了。
第五天早晨刚上班,手术车来了,一宿没睡觉的母亲穿好手术服,自己爬上车。她把身子挺直了,瞪大眼睛说,没事,你们不用担心,我能出来。当她进手术室的刹那,我大声对母亲说,妈,勇敢点,加油!
等候室里满满的病人家属,送进自己手术的亲人后,静悄悄地挨着时间的折磨。等了两个半小时,广播里传来呼唤我们家属的声音,我们跑进对话室。手术医生手里捧着六块花生豆大的小石头,对我们说,看看这么多,胆管堵死了,再不做,会疼死的。放心,手术顺利,正在进行。
又等了一个小时,母亲终于被推出来了。三个医生高喊着:郎秋英,家属跟上,去重症监护室。我们跟在手术车四面,看到母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,昏沉着,头发披散,脸色发黄,眼睛无光,我叫了几声妈,她没应声。我害怕了,我不禁眼泪哗哗而出,母亲啊,你千万要挺住呀!你可别这么过去!
重症监护室不准家属探视,只留一个人在等候室。
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,重症监护室通知我们,母亲可以进普通病房了。
我们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。
进了普通病房第二天,撤掉各种检测仪器,拔掉胃管引流管,母亲脸上才出现了微笑。
我们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。
在抗击新冠肺炎的艰难岁月里,母亲跟胆管结石搏斗,以顽强的意志又一次战胜了病魔,困扰她几十年的顽疾终于败北了,她的米寿之年化险为夷了。母亲在,家在,相信母亲会迎来她的鲐背之年。
母亲离不开我们,我们更离不开母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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