胆囊穿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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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北光棍村往事澎湃在线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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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文章来源于水瓶纪元,作者陈竹沁

水瓶纪元

性别解码,多元观察。完美世界全现在出品。

来源:水瓶纪元(ID:Aquarius-Era)

作者

陈竹沁

“在低收入地区,心智障碍者的买卖婚姻触目惊心,女性就是生育工具。而换作高收入地区,她们就会被家人强制绝育,省去隔代抚养的麻烦。”刘医院怀孕,她说发生性关系是“自愿”的,谁会选择相信她?

刘雨晴出生于年8月。尚在襁褓中时,“介绍人”块钱把她卖给了漳河北边儿的刘家。妈妈从外地被拐卖到河北,生下她就跑了。养父刘沐恩,头脑不算灵光,常年吃低保,打了一辈子光棍,多靠大哥帮衬。长到十来岁,她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得知,她不是亲生的。

刘雨晴嫁了两回。按现在的婆家人的说法,最初的起因是她“不给碰”,才想到要送她去精神病院瞧病,回来后却被发现怀了身孕。“没人逼我。”她对警察说。可家里人不让她这么说。现在,被问起那件事,她就一律说“不知道”,或是“吃药迷(糊)了”。

医院找理,男护工郭某竟主动站了出来,揽下责任。“就是玩玩儿。”婆婆张云说,这是她在现场亲耳听郭某说的。两个男人,老家相隔二十里地,某种程度上却是同病相怜:郭某31岁还打着光棍,杨刚22岁还没要上小孩,在农村是同等的“耻辱”。

年初,杨刚就有过抑郁情绪。因为彩礼和操办婚事,背上十多万外债,却没能迎来正常的婚姻生活,他越想越气。小臂上留下数道密集的刀疤,手腕也有浅浅的一道,甚至两次有过跳楼的冲动。

医院,是刘家为小雨选定的,听说亲戚家的一个小伙在那儿治好了——“不是什么大病,就是离婚受了点刺激。”

婚育在村里,是头等大事,也是许多大悲大喜的来源。就在不久前,附近乡里有个老太当街被车撞死,传闻肇事司机当时正去相亲的路上。没有驾照,车是借的,不这么充门面,在当地几乎别想讨上老婆。

这是今年夏天以来发生在河北魏县一个村庄的故事,这里的适婚男女性别比高达:,男人比女人多出一万一千余人。

六年前,这里发生过“越南新娘集体逃跑”事件,轰动全国;年11月9日,媒体的聚光灯再次投射到这个贫苦的角落,故事的主角刘雨晴,却长久失语,成为镜头远焦的背景板,无处可逃。

关键词:第一监护人与性防卫能力

刘雨晴很瘦,一件黑色羽绒服,一条牛仔裤,包裹住柔弱的身子。平常在院子里走动,就赤脚趿拉着一双棉鞋。以前杨刚见过她看快手视频学化妆,唇膏涂得厚厚的,眉毛也纹过。现在虽说素面朝天,但乍眼看去,仍然清秀。普通对话交流,也没什么异样。

“你想要这个孩子吗?”“不想,”刘雨晴捂着肚子说,“我胃痛,还有胆囊炎,现在都不能吃药。”

孩子,隐约成了她的夫家告讼的证据和筹码。9月1日,医院对质后报了警,魏县警方宣称,小雨和男护工郭某在讯问中都说,发生关系是自愿的。但杨家坚决要求追究郭某涉嫌医院的管理责任,医院索赔。杨刚说,民警一直说“司法鉴定预约不上”,换了几个时间,迟迟没有下文,孕期从50多天,愣是拖到了4个多月。他们心里没底,“打掉孩子,医院会不会赖账呢?”

小腹日渐隆起,家人着急,刘雨晴也跟着害怕起来。孩子铁定是不能要的,怀孕初期,她在住院,每天都吃药。杨刚说,医院至今不肯提供病例本和药方,出院带回家的药,也都没有药盒和说明书。

〓医院给妻子开具的每日服用药物,均用粗粝的草纸团包裹。另有一个小药瓶,贴着写有“一天”字样的胶布,撕开显示,原包装就是胃药。

11月9日,在杨刚舅舅杨磊的努力下,本地都市报介入报道。两天后,杨刚终于领着刘雨晴父女俩,走进医院司法鉴定中心。事情闹得沸沸扬扬,刘家亲戚不乏微词。他们在意小雨的隐私,更纳闷,“要说受害人,也应该是小雨本人吧?”

杨家耿耿于怀的是另一件事。院方称,事发后,医院曾两次去刘家慰问看望,基本得到患者娘家谅解。“怎么说他俩也是合法夫妻,不应该到我们家来谈吗?”当时在家的刘沐恩及其大嫂,特别向亲家解释,否认“谅解”一说:医院只是来家里问了问病情、有没有继续吃药,没谈“强奸”这码事,更谈不到损害赔偿。

在这番角力背后,牵扯到精神障碍者的一大疑难问题:民事行为能力认定。

“在《民法总则》时代,只要你有精神病史,即使病情处于缓解期或者已经恢复,你都会被理所当然地认定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。但明年1月1日起即将生效的《民法典》,在立法上有所进步,精神病人只要不在发病期,理应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。”一位不愿具名的意定监护公证专家说,上述两部法律都规定,配偶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的第一监护人(顺位高于父母和子女),因此,在《民法典》正式生效前,杨刚确实有权利代表妻子刑事报案、起诉或申诉,这些都属于监护职责范畴。

院方向媒体透露了三个版本的病情,包括小雨“因出现精神分裂症状入院治疗”、“医院判断她是间歇性精神病”,以及最后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(既有抑郁又有躁狂发作的一种精神疾病,严重时影响患者的生活及社会功能),“具体表现为孤独、不接触人等,事发时已基本康复,因此对她管理比较松。”院长张付章说,经过三个月的治疗,小雨已经恢复得非常好,基本康复,并据此否认“强奸”一说。他同时承认,“发生这样的事情,确实是我们管理存在漏洞。”

值得注意的是,“间歇性精神病”并非临床医学专业术语,而是刑法中的法律术语。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年颁布的《当前办理强奸案件中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答》指出,“明知妇女是精神病患者或者痴呆者(程度严重的)而与其发生性行为的,不管犯罪分子采取什么手段,都应以强奸罪论处。与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在未发病期间发生性行为,妇女本人同意的,不构成强奸罪。”不过,这一司法解释已在年被废止。

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张钦廷教授年发表论文建议,出现上述两种情况,只需鉴定受害人的精神状态,不必对其性自我防卫能力进行判定,以免人为造成案件审理复杂化。

在精神司法鉴定实践中,性自我防卫能力鉴定,只针对疑似强奸案件中被性侵的女性精神障碍者,评定其对两性行为的意义、性质及其对自身后果的辨识能力。刘雨晴接受的司法鉴定,就包括了精神状态鉴定、行为观察和治疗、性自我防卫能力三项,只有最后一项是单独进行的,其余都有家属陪同在旁。

司法鉴定结论出炉需要一个月,公安部门将据此决定是否对郭某涉嫌强奸罪进行立案侦查。

杨磊回忆,“医生说,脑部CT扫描看不出什么问题,但智力测试下来,还不如十岁小孩。别人哄她两下,她就信了那种。这谈得上什么自愿?”

不过智商低,不等于没有性自我防卫能力。医院的一份性防卫能力鉴定案例分析论文显示,有的被鉴定人智商只有55,但是社会适应能力良好,仍被判定为性自我防卫能力存在,“因为测定智商的结果,可能与被鉴定人受教育程度、社会环境、当时的心理状态等因素都有一定关系。”

娶一房媳妇五十万:宁愿生的是女娃

“我都23岁了,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?”后来,单独谈及智力测试结果时,刘雨晴腼腆地笑了,她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病。她说只是讨厌婆婆“抓挠”她。她拿手提拉着胸口的衣服示意,“还会脱我衣裳,扒我裤子,这不是玩儿人吗。”而婆婆张云的解释是:儿媳老是乱丢衣服,新买的衣服,穿过一次就扔。她干脆锁进衣柜里,拿什么,小雨就穿什么。

做司法鉴定时,法医问刘雨晴,有没有受婆婆“虐待”,她什么都没说,丈夫就站在身旁。眼下,怀孕和要做妈妈意味着什么,她也答不上来。张云还说,发现有孕不久时,刘雨晴曾随口说,“孩子已经没了。”

奔波了三天,从石家庄回到魏县家中,刘雨晴脱掉黑短靴,照常往床上一钻。手机落在邯郸丈夫家亲戚的车里,她几乎无事可做。她说,夜里漆黑一片,听到房梁上有声响,好像有人在上面打洞。她睡不着,害怕极了,想起小的时候,有一次被噩梦惊醒。真想跑去隔壁爸爸住的小屋,往床边的沙发上一躺,“可爸爸是男的呀。”她挣扎了一番,还是作罢。

她说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妈妈。她想象着和妈妈躺在一个被窝里,在她的胳臂弯里入睡。家里人不是没有帮她打听过,可是当年的“介绍人”早就病死了,茫茫人海,线索全无。

婚后,刘雨晴常往娘家跑;事发后,她又想回夫家。有时是因为孤独,有时则是念起杨刚的好。不过,只要婆婆在家,她说还是不敢住下去。

父母生前留下的水泥房,刘沐恩住了大半辈子。讨不上老婆,自然也就没有翻新的必要。红砖裸露在外,大门就是光溜溜的铁丝网。木柴堆在土院子里,生火的煤炉靠着墙角,熏黑了一小面砖墙。

杨家原本也好不到哪儿去,如今盖起了两层楼房,大厅里铺满瓷砖,天花板吊顶雕花也很考究,四角还挂着去年10月新婚时的大红挂饰。杨父做建筑工,两次摔坏了腰,为了儿子的婚事,亲自盖房。

可光是买这些材料,就差不多掏空了家底。

“邯郸市几个县如今彩礼都流行‘三斤一响’,即百元人民币要称三斤,算下来大概12万,然后再买一辆价值最少四五万的小轿车。还有的彩礼要‘万紫千红一片绿’,即一万张面值五元(紫色)的钞票,一千张面值元的大红票子,加上一堆面值50元(绿色)的钞票,共约15万。除了‘三斤一响’和‘万紫千红一片绿’,还必须有一套房子,再置办上家具,这样算下来娶个媳妇至少要花费50万元。”

六年前有关“越南新娘集体逃跑事件”的报道中,详细介绍了邯郸农村的彩礼习俗,到今天也没有过时。“我真得觉得亏欠家里太多了,如果我们家只有我妹妹,绝不会过得这么辛苦。”杨刚说。张云也感叹,“现在都宁愿生女娃娃,也不想再生儿子喽。”

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显示,魏县10~14岁年龄段的男女性别比接近:,男性比女性多出人,如今他们正值适婚年龄;当年统计的10岁以下性别比也超过。

而联合国明确认定出生性别比的通常值域为~之间。

〓杨刚家卧室墙面上的结婚照。

读到初中,杨刚跟人打了一架,就此辍学,出去打工。几年前,他还对结婚这事没概念,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得七七八八。可转眼,身边的同龄人,孩子都两三岁了。男孩子一到十七八岁,家里就在忙着张罗了。在妈妈的催促下,杨刚也相过好几次亲。女方要的彩礼至少二三十万,他刚见完,后面排着队的男孩少说也有七八个。

第一次见到刘雨晴,他看她文文静静,还怕自己配不上她,“能成也不容易,就想着赶紧结婚。”她家条件不好,彩礼要得也少,只有14万,在村里算是最低档了。杨刚许诺,“嫁到我们家,你不用做任何事,我们全包了。”就因为这句话,加上给她买的零食,刘雨晴觉得他人好,动了心。

第二天,杨家准备了一些水果礼品,第三天就上门定亲。去年10月,双方办了婚宴,正式进门。可杨刚说,媳妇就是不让他碰,“男人都接受不了这种事,说出去太丢脸了。”他跟妈说,也跟老丈人说,都是干着急。有时候,小雨睡到半夜一两点,也会突然跑去他妹妹的房间睡。不久,两人就进入分房状态,她跟婆婆合睡。

小雨在家从没干过活,婆婆叫她扫地洗衣服,她不愿意,常常闹得不欢而散。她赖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,她说是因为无聊和困。后来饭也不想吃,光拿零食填肚子。有时也发脾气,说胡话。除了玩手机上的小游戏,看电视,她没有别的娱乐。“她玩的是汤姆猫那种小游戏,教她玩稍微有点操作难度的,她就不会。”杨刚说。

婆婆张云说,打从她嫁到家里,里外的衣服都是她给洗的,把她当小孩一样哄着,觉得忍忍也没什么。儿子能有个媳妇,生个娃,一起把日子过下去,就够了。无论如何,传宗接代是农村里天大的事。

“讨外地媳妇还是没有本地的好,生完孩子跑了的太多了,”她随口就举了周边好几户人家,“虽说孩子也不用他妈带,都是我们老人操心。”

医院里发生了什么?

按娘家人的话说,小雨的精神状况一直挺正常的,只是不爱跟人说话,嫁人之后才发现她眼神呆呆的。“现在谁家的媳妇还会干活啊,都是男人家供着,有的还是‘扶弟魔’,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,没有那种结婚过日子、把男方家当作自己家的想法。”刘雨晴的堂哥刘威自己也有苦难言。

在农村,管那些不肯跟男人同房的女人叫“桃花女”。张云四处打听擅长做法事的人,每次带刘雨晴上门,都要准备一大堆贡品和元宝,至少花掉两千块钱。他们上上下下地“瞧”,往她身上撒东西,叫魂驱鬼。甭管出了什么意外,好像都能让他们“瞧”出来;有人生病不吃药,光看这个,医院一样,挂满锦旗。先后跑了三家,可还是没见起色。其实她心里也明白,顶多是求个心理安慰。

杨刚反对“封建迷信”,他只是建医院看心理咨询。他说自己从没往精神病方面去想,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,绝对不会医院。”

是刘家和杨母张云商量下来,决定就近在魏县选一家。医院因为医保报销比例高、家属不用陪护,被认为是最方便的选择。

而刘雨晴说,她是被“骗”去医院的。起因是几天前,在自己家,和婆婆起的冲突。爸爸喊她一起吃饭,她不吃,婆婆又来“抓挠”她,连爸爸也在一旁帮着婆婆。刘雨晴气头上来,拿起棍子,差点打到爸爸的眼睛,“其实他们跑得快,打到身上也不痛。”没多久,她就后悔了。

今年4月6日,在爸爸、大伯和婆婆的带领下,刘雨晴住进了医院。他们交了一千多块押金,说好三个月一个疗程。刘雨晴原本以为,医院,住了一阵子才发现不是。医生怎么给她诊断的,她没有印象,“只记得一进去,屁股上就被打了一针。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,疼得我在地上直打滚。”

还有一个女病人,曾经无端端在她背后踢了她一脚。但除此之外,医院有什么不好,每天下午有唱歌跳舞的活动时间,她想睡觉,也没人非拖她起来不可。

十几天后,杨刚和妈妈、大姑一起去看望了她一次,觉得还好。第二次,医院就不给见人了,只管接收零食,说是封闭管理,否则会影响病情恢复。想办出院,医院不让,押金也不给退,只好算了。整个疗程下来,总共花了六千多,杨家坚持说,病情比进去之前反而加重了。

〓11月11日,官方通报称,医院已对男护工郭某(右一)解除聘用关系,当地卫生健康局已组建专项调查组,进驻医院依法依规开展全面整顿。16日上午,全现在记者看到,医院一楼至二楼通道铁门关闭,已经上锁。但院长张付章(右二)与部分工作人员仍在坐诊。图片来源:网络

院长张付章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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